萧禹出了三个主意,萧氏觉着都还成。
即便第一个主意让她有点恼火,却也不算什么。
其实即使萧禹不说,她自己抽空也得跟皇帝提一提,就算以她的身份来说,不好对朝中重臣指手画脚,很可能会留下后患,可她的儿女们尽都亡于战乱,如今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女儿,哪还顾得上那么多?总要为她出口恶气才成。
至于给女儿再寻个夫婿,倒是不急于一时,瞧女儿那个样子得缓一缓,而且长安中儿郎虽多,但和女儿般配的人却不好寻找。
像韦氏的那个丫头就挺可怜的,先嫁李珉,再嫁李世民,两个丈夫都半途而别,以后就不好再嫁了。
萧氏无疑是个多愁善感之人,想到韦氏女韦珪,再联想到自己的女儿,心中不由黯然。
实际上根本没必要,隋末战乱至今,多少人家破人亡,妻离子散,身世凄惨的人多了去了,不论是韦珪还是杨毓,都不上数,值得同情的人太多了。
而且说起来都是杨广造的孽,报应在他妻女身上正是应该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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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说了几句,萧禹从袖口中掏出一张写满文字的纸出来,亲自递给萧氏,笑道:“知道阿姐喜欢诗词歌赋,今日来的匆忙,只带了这一首词,还请阿姐品鉴。”
萧氏正心烦,也没当回事,自他回来长安之后,萧禹等族人为拍她的马屁,时常都会搜集一些文章诗词来送给她排遣寂寞。
比如说酒鬼王绩的诗词文章,便已从晋地流传到了关西,尤其是他的诗,疏而不浅,质而不俗,格律严谨,词风豪放,已有一代大宗之像。
就是这人的著述有点让人哭笑不得,酒经,酒谱,听说最近还在写五斗先生传,不愧是酒鬼,连诗词文章都透着一股酒香。
这些年王绩在晋阳待的不愿动地方了,去岁六月间,才不情不愿的被色鬼弟弟拉着赶到了长安,李破命其与温彦弘等人一起修订隋史。
因为萧氏很是喜欢王绩的诗词,所以其人每有新作,总会在第一时间送到府上来。
再比如说著作郎虞世南,此人是当世书法大家,萧氏虽然不喜虞氏中人,可还是对虞世南的字赞不绝口,所以府中藏有不少虞世南的手笔,也都是萧氏族人搜罗来孝敬于她的。
还有岑文本,薛德音叔侄,褚征父子,杨师道,颜师古,文名渐显的阎立德兄弟,鸿胪寺主簿崔敦礼,杜正藏兄弟等等。
这些人或工于书画,或熟于文章,或精于诗词,各个皆有才华在身,同时他们其实也是当世文坛的精华所在。
而他们的作品时不时的都会出现在萧氏的案边,让萧氏沉浸于书香之中,不假外物,也能自得其乐。
可以说萧氏母女两人性情大异,所以虽都经了离乱之苦,萧氏却要比女儿活的更好。
而且萧氏中人不善武功,多数都是比较纯粹的读书人,知道她与皇室相处融洽之后,便有意的将族中一些好学而有天赋的年轻人送到她的面前,其实只要她开口,过继几个孩子到她膝下根本不成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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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萧氏展开纸张,眼神只在上面略微一扫……就再也挪不开了。
“峰峦如聚,波涛如怒,山河表里潼关路。望西都,意踌躇,伤心秦汉经行处。万千宫阙都化作了土。兴,百姓苦。亡,百姓苦。”
萧氏的声音轻柔婉转,喃喃的念了两遍,品咂良久,便让伤感占满了心头。
“写的真好,道尽世间离乱之情,如此心怀天下之人,定非蝇营狗苟之辈,是谁作的?唉,许也是个苦命之人吧?”
萧禹听的胡子抖了抖,咂摸了一下,才尴尬的道:“日前至尊宴兵部尚书尉迟偕,左翊卫大将军张伦等于两仪殿,饮酒当中即兴所做,传至中书,众人纷纷传抄。
俺看着也好,便拿来给阿姐瞧瞧。
至尊诗作……不多,偶然为之,便乃世之佳作,实在让臣下们汗颜啊。”
萧氏听了笑笑,心中不免得意了一下,何止不多,流传于外的也就是皇帝当年在绛郡所作的一首从军行罢了。
什么汗颜不汗颜的,估计他们都以为皇帝是从哪抄来的诗句吧?却不知她私室之中已藏了不少皇帝的诗词,唯一可惜的就是完整的没几首。
皇帝的文采可比当世名家,甚至犹有过之,在这一点上她深信不疑,尤其是当年在晋阳宫驻足时,从李春口中又得了一首完整的侠客行,那才是真正的佳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