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龟兹人也曾试图强攻过轮台,然后便见识了汉军弩矢的威力,于是强攻转为无休止的围困,外城便是乘着汉军粮尽饥饿才拿下的,毕竟赖丹带人来轮台时日尚短,第一批粮食都没来得及从渠犁运过来。
今夜亦无战事,天色逐渐灰黑,因为缺少燃料,城头一片昏暗,城外龟兹人的营地却漫天营火,散发着阵阵胡饼香味,每隔几日,便有来自龟兹城的驼队补充。
西域的夜晚风大,狂风呼呼作响,它吹起了黄沙,吹动了篝火,也吹乱了城头汉军吏士的头发。
汉军吏士一个接一个绳坠而下,他们的弩矢早就射光了,刀刃也在与骨肉无数次的碰撞中豁了口,但还是仔细磨好,背着有裂痕的盾牌,在城下集合。然后孙百万等人作为前锋,朝溪流对岸摸去。
夜路不好走,根本无法保持队形,只能拉着前面人的衣角走,直到他们听到潺潺流水声越来越近,脚下才条件反射地开始加速。
近了,近了,溪流就在面前,饥渴多日的将士忍不住趴下去,猛地喝了口水,发出了满足的叹息。
孙百万也捧了口水进嘴,如同甘露滋润了龟裂的土地,那叫一个美。然后便得忍着想将整条溪流喝干的渴意,拉拽同伴起身。
“不能停!”
但正当他们趟过河水时,对面却响起了一阵狗吠!
“汪汪汪!”
天杀的匈奴人,竟在溪流对面看似空虚的营地里,养了胡犬!
“快走!”
孙百万招呼大伙速速离开,但随着报讯的声响,将轮台团团包围的敌营却已经全部被惊动了。
似乎等待此刻已久,龟兹人冲出毡帐,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,手鼓声,号角声,嚎叫声,响成了一片。
而当汉军将士们背对箭矢,趟过河水,手持戈矛破开一层龟兹人的防线,朝南边看似不设防的胡杨林冲去时,却赫然发现前方亦有人影幢幢。
一群匈奴骑兵,已在此等候多时,随着为首的百骑长一声呼哨,上马纵骑朝他们包抄过来!其身后亦有数百龟兹人。
这是匈奴人围三阙一之计!
回过头,只见层层叠叠的火把已封死了溪流对岸,轮台城是回不去了。
退已无路,进亦不能。
那便只有死战了!
夜色中,孙百万只能听到自己用尽全力的嘶吼:
“结圆阵!往前走,冲出重围!”
……
“僮仆都尉没有料错,赖丹果然中计了。”
姑翼看着被龟兹人团团包围在溪流边的汉军,长出了一口气。
他本以为,以数十倍的优势,最多半个月就能打下轮台,可汉军的战斗力却超乎想象。
虽然轮台城只有两百余人,每面城墙只能分出五十人防守,但两千龟兹龟兹兵却连城头都摸不到。汉兵弩矢力道十足,尤其是在短距离时杀伤力远超弓箭。在守城战中,几乎每个被射中的龟兹人,非死即残。
第一次强攻,龟兹人死伤百余,而汉军伤亡却只有个位数,于是只能转为无休止的围困。
但当龟兹靠着汉军饥饿,弩矢用尽,付出数百人伤亡拿下轮台外城后,却发现内城更难打。
望着将近四丈高的内城,没人再愿意冒死仰攻了,幸好醍醐阿达提出了计划。
“像吾等围猎鹿和山羊一般,三面围困,空出一面,汉军饥渴,熬不住时必会向东南角突围,赖丹是扦弥人,他定会往南走,想去那求救。”
如今计划达成,本该一切顺利。但让姑翼讶然的是,哪怕没有城墙庇护,纵然被十多倍的龟兹人团团包围,那百余汉军,却仍结成了圆形的阵列,刚硬而又坚决地向前挪动。
任何胆敢上前的龟兹人都被长矛或戈戟杀伤,龟兹人皆是轻甲或无甲,又畏死亡,竟有些难以抵挡,汉军圆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南移动。
若真让他们就这么突围而走,那真成笑话了。
姑翼有些慌张了,正要勒令龟兹人一拥而上,醍醐阿达去阻止了他。
数十年鏖战下来,如何对付汉军,匈奴已经有了经验。这位僮仆都尉自有计较,指挥道:
“让龟兹人往外撤,与我的部属一起,远远跟着射箭即可,汉军甲再厚,盾再硬,也绝非毫无破绽,再加上又渴又饿,气力终归有限。”
“与汉军较量,万不能想着一蹴而就,而要拿出狼群捕猎牦牛的耐性来,慢慢撕咬追击,追着他们磨上一天、两天。彼辈的血迟早会流干,待其精疲力尽,再上前一口咬断脖子!”
醍醐阿达年轻时,参加过著名的浚稽山之战,匈奴单于亲率三万余骑,便是如此将李陵那五千荆楚之士拖垮的。
他摸着脸上的疤痕道:“这一仗,必得让轮台汉军全部覆灭,将这两百颗头颅挂到龟兹,作为礼物传示诸国,只有这样,才能告诉西域。”
“汉军,绝非不可战胜!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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