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钱渊无法接受的,汪直死,麾下必然分崩离析,说不定毛海峰、徐碧溪还会将自己视为仇敌,通商一事更是灰飞烟灭,钱渊多年的努力将毁于一旦。
钱渊知道,自己的猜测不会距离事实太远,理由有二。
其一,刚刚详询中,黄师爷和盘托出,赵贞吉年前年后数次送信入京至徐府,信中屡屡提到,不可使浙江副总兵戚继光南下入闽。
去年末,吴百朋调任福建巡抚,当时就已经上书朝廷,请调戚继光率部南下,这是情理之中的事,但一直到现在,戚继光还在宁波定海后所附近。
为什么不让戚继光南下?
自然是因为赵贞吉生怕倭患闹的太大,戚继光率部三刻钟击溃徐海数千大军,这是对阵倭寇战绩最辉煌的将领。
说不定赵贞吉还想着借戚继光一跃而起,取胡宗宪而代之呢!
其二,被自己一脚踹飞的赵贞吉,神色木然,一声不吭。
什么样的党争要用东南沿海百万百姓的性命为代价?
这样的党争毫无底线可言!
钱渊努力压抑着抽出苗刀砍过去的冲动,缓缓一步一步向前,握着刀柄的右手青筋毕露。
赵贞吉从地上爬起来,拍拍身上的尘土,“不乱浙江,何以拨乱反正?”
“苍啷”一声轻响,终于没忍住的钱渊已然半刀出鞘。
即将落下的夕阳投来最后的光线,正射在雪亮的刀身上,映在对面昏暗的墙壁上。
赵贞吉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,“为社稷乱一省,赵某不悔。”
“呵呵,呵呵……”
“嘿嘿……哈哈哈……”
癫狂的笑声越来越响,守在院子里的梁生和彭峰不禁对视一眼,他们都知道,这次少爷怒极。
好一会儿之后,钱渊身子前探,“乱浙江一省亦在所不惜,钱某愿助一臂之力,不过……”
赵贞吉狐疑的打量着钱渊,不过隔了一日,急奔相援,不惜兵围浙江巡抚衙门,现在却要助一臂之力?
“展才但说无妨。”
“大洲公之母早逝,但父仍在,请大洲公将其父,其妻,其女,其子……”
钱渊咬着牙一字一字道:“全都送到镇海出海口处,以内江赵氏全族为祭,以大洲公香火断绝为祭。”
赵贞吉面无表情的低下头,在心里暗骂自己的愚蠢……就在几个时辰之前,他还在将自己和秦会之相提并论,自己怎么就没听出来……这是先扬后抑得骂人呢。
钱渊的话表明了他的态度,更是赤裸裸的嘲讽赵贞吉的无耻。
为党争可乱浙江一省,按照这个逻辑,我钱展才助你拨乱反正,以内江赵氏一族为祭,有何不可?
你不肯,难道东南沿海百万百姓就肯吗?
终于将苗刀归鞘,钱渊附在赵贞吉耳边,轻声道:“真恨不得一刀一刀剐了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