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居正迟疑片刻,劝道:“师相,江西巡抚……”
虽然没有说出口,但徐阶听得懂张居正的言外之意,有的事最好不要做……坏了规矩,事后怕是难堵众人之口。
严嵩、徐阶斗了这么多年,但始终没有突破底线。
什么底线?
严嵩始终没有染指苏松巡抚一职,彭黯、屠大山都是嘉靖二年进士,徐阶的同年同党。
徐阶始终没有表达出对江西巡抚的渴望,甚至知府、知县级别的人选都不插手。
说的小点,乡梓之地在政敌掌控之中,对于严嵩、徐阶来说,如芒刺在背,坐立难安,毕竟谁的屁股都不干净。
说的大点,一旦闹出什么……意味着党争之风从朝中蔓延到各地,这不是什么好事。
徐阶眯着眼打量着面前的学生,张居正刚才口称“师相”而不是“岳父”,其间意味难明。
沉默片刻后,徐阶笑道:“叔大所言不错,其一,赵大洲在浙江已难有作为,调任江西巡抚,磨砺数年后可回京入六部。”
在侯涛山一战后,赵贞吉虽然明面上没什么……但不仅宁绍台三府的官员,就连东南那些官宦人家心里都是有数的,大洲公这次是颜面全无。
被一伙海贼玩弄于鼓掌之间,赵贞吉如今在浙江……令不出巡抚大门。
再加上钱渊对赵贞吉的态度,汪直献上三百根巨木以供重修三大殿,徐阶已经放弃了浙江,调任江西巡抚倒是个不错的选择。
张居正连连点头,心里琢磨了下,他也知道赵贞吉密捕汪直,试图乱浙江一省之事……这种手段,真不是善茬,也就是撞上了展才。
“其二。”徐阶突然住了嘴,拿起毛笔在砚池里蘸了蘸。
张居正拿起墨锭缓缓磨墨,偷眼看着徐阶持笔一挥而就,突然后退两步,躬身下拜,“岳父提携之恩,小婿此生不忘。”
之前口称“师相”,如今口称“岳父”,徐阶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,只这份心思,实在不弱于人。
当夜,这封回信送到了严府。
“兴都?”严嵩瞄了眼放下,“何意?”
强闻博记的严世蕃立即解释道:“华亭必然指的是《兴都志》。”
所谓的兴都其实就是嘉靖帝的出生地安陆州钟祥县,正德十六年,嘉靖帝入京登基,后将安陆州改为承天府,又将钟祥改为兴都。
修史向来是翰林官被提拔转入詹事府的捷径,修《兴都志》更是一条通天大道,早在嘉靖二十年,《兴都志》便已成书,但嘉靖帝并不满意。
严世蕃琢磨了下,“怕是给他那女婿铺路?”
严嵩叹了口气,“如若重修《兴都志》,为父、华亭必为总裁官,难道他徐华亭不能将张叔大塞进去做个纂修?”
看儿子还没反应过来,严嵩厉声道:“华亭意指东宫!”
严世蕃一个激灵,猛地跳了起来,“不错,张叔大是想入裕王府!”
张居正本为日讲官,给裕王讲学已有近三年了,如若再重修《兴都志》,一旦裕王府讲官出缺,毫无疑问能立即补上。
这就是徐阶提出的条件,你严分宜想要闽赣总督,可以,但我女婿张居正得入裕王府为讲官。